买了《直觉泵和其他思考工具》一书,昨晚翻了几页,感觉这书应该不错,但同时作为一名翻译的自信和自尊也受到了小小的打击。
“序言三”中讲,这本书中文版的三位译者都是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的研究生,其中写到:“在学术界内,翻译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,很耗费时间精力,又不能算真正的研究成果……但这本书……只有通过翻译才能让国人真正受益……”
这句话倒不让我意外,但说得这么直白,像是撕下了翻译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,约等于是说:“别扯什么热爱翻译事业,这件事很痛苦,也不能为译员带来多大益处。作为学术界的人,能干这样的事,等于是做公益。”
我不止一次在网上看到有人说,他或她对翻译很感兴趣云云,我不知道这些人是夸大其词,还是真没做过翻译;在现实中,我真没遇到过可以说“热爱”翻译的人,我自己也不例外。
“吃力不讨好”,虽然这里说的是“学术界”,但对专职译员来说,何尝不是如此。我自己在这个博客的《夫妻肺片的直译菜名真有那么可笑吗?》和《从朴树的“No fear in my heart”谈英文歌名的采用和翻译》中就提到过翻译的“吃力不讨好”。
当时只是几句抱怨,说完就忘了,如今被圈外人指出来,尤其是提到“很耗费时间精力”,还是受到了震动。
我们作为专业译员,计较的无非是名利,即稿费或署名权,但相比专业领域的学术成就,这些又算什么?
许渊冲这样的翻译大牛,出了翻译界,又有几个人能知道?相比而言,能用英文原创几本大部头的林语堂就有名得多。换言之,你翻译的再好,不过是对原作品的阐释,你是高不过原作者的,而后者始终拥有对作品的最终解释权,可以随时否定你的译作。
说到我自己,我的性格也并不适合做翻译,比如坐不住,思维太活跃,容易走神。当初误打误撞就入了这行,本以为可以发挥自己英语好的优势,没想到最后成了“没有专业的人”。不过这大概就是命运,纠结太多也无益处。
所以,即便是作为译员,还是培养一些语言之外的专业特长吧。
另外《直觉泵》一书作者在“引言”中也谈到“翻译”:“……我们这些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有必要把文章写到能让‘一位有耐心的中国人查阅词典’就能读明白的程度……你需要写一些干巴巴的、翻译起来一点困难都没有的英文,尽可能少用文化典故,避免意义微妙的词,不玩文字游戏,甚至最好连比喻都不用……”
作为翻译,看了这段话更是五味杂陈。你在翻译中抱怨的那些晦涩难懂的词和句子,只是作者没有刻意避免的结果。
另外这本书的三位译者,从我翻看的前几页来看,应该是很好地完成了这本书的翻译工作。那么问题来了,在翻译过程中,他们的哲学专业背景和他们的英文水平分别起了多大作用?
我觉得很可能是前者的作用更大,甚至大得多。
一方面,对于《直觉泵》这本哲学界的“名著”,他们一定是看了不止一遍的英文原著,所以对其中的很多表达和内涵并不陌生;另一方面,我甚至能够想象,以如今机器翻译的水平,他们完全可以把英文原文复制粘贴到翻译工具中,然后进行编辑,至少可以省下不少打字的功夫(尤其是在原作者已经刻意避免使用晦涩表达的情况下)。
这也许就是未来图书翻译的一种常态,甚至可能已经成为专业图书翻译的一种常态。也就是让英语水平尚可的专业人员去做专业图书的翻译工作,而不是去找翻译专业的人来做。
翻译专业的人当然同样可以去啃一部专业著作,但先别说自己的背景知识是否够用,光是花在原著上面的时间恐怕就远不及领域内的专业人员。比如五六年前我有机会翻译一本编程图书,当时我对这方面的术语和语言风格不太熟悉,也来不及临时去学,结果翻译出来的结果并不理想。
对于非专业领域的译者来说,翻译一本书只是一项日常工作,或者说叫“行活”,时间和报酬都非常有限,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去研读原著和相关背景资料。